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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章 咬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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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章 咬舌

微冷的手指搭上他瞄準的手。

明熙蹙著一雙眉:“別……”

慕箴定定望了她一眼, 望見那雙盈盈的淚眼,終究還是放下了手中的長弓。

季飛紹就快追到岸邊,後面有士兵追來:“大人!咱們部隊中埋伏了!大人!”

“過河時冰層塌陷, 大隊人馬都墜入河中了,咱們的人都被趙將軍控制住,您快回去吧大人!”

季飛紹猛地勒馬,一邊是已經上船,揚帆離開的明熙二人,一邊是追來滿臉惶恐的下屬。

季飛紹咬牙, 深深望了眼慕箴, 望了眼他們二人相握的手, 終究還是調轉方向遠去了。

起風了,船體在冬日蒼茫的海面上飛速前行, 很快便望不見岸邊的風景了。

明熙這才徹徹底底地松了口氣。

身後被人死死抱住, 慕箴把頭埋進她頸窩, 有些委屈地蹭來蹭去, 卻不說話。

“你不該冒險的。”

慕箴啞著嗓子說:“若不是我提前來了修涼,管不住你……你膽子怎麽這麽大?”

“他不會傷害我的, 況且北境都是季飛紹的人,一旦出了紕漏, 你也會有危險。”

聽了她關心自己的話, 慕箴卻感覺更委屈了:“你怎麽就那麽確信他不會傷害你?”

明熙聽了, 才反應過來, 在他懷裏轉了個身:“你吃醋啊?”

精神高度疲累了這麽長時間,明熙在此刻笑了一下, 幅度並不大,眼睛彎彎的, 可以看到她眼底的那一絲愉悅和揶揄。

慕箴將人摟的更緊了,緘默不語。

害怕他說是,被明熙說小氣,又害怕說不是,嫌他口是心非。

幹脆不說話,只是這麽抱著她就好。

明熙拍了拍他的後肩:“乖了,這世上我最最喜歡的,是阿箴啊。”

見慕箴發間的耳朵一點點紅了,她墊起腳甜膩膩道:“誰都比不上我的阿箴,我最最喜歡他了,要和他生生世世都在一起的。”

“好了。”

慕箴無奈地打斷她:“累了吧,我帶你進去休息吧。”

終究還是敗下陣來,慕箴帶她進了船艙。

“修涼這邊不用管了嗎?”

“嗯,本來我早就該走,聽聞你來我便想著接你一道回去。”

明熙憂慮:“季飛紹不會對姨父他們做什麽吧?”

“今日的行動能折損他在北境大部分的兵力,剩下的足夠姨父他們對付了。”

慕箴思索著:“若是他就此收手還好,若是後面還有動作,只怕這個年都不好過了。”

明熙想,現在的局面比起前世來看已經好很多了。

李懷序沒有中毒,趙家也沒有中計,對付一個季飛紹,應該足夠了。

如果他還是不願意放下仇恨的話。

明熙嘆了口氣,心力交瘁,到了房間簡單收拾了下,對著銅鏡她才看到自己仍然戴著一副假面。

雙眉略粗,還是個單眼皮,與她的樣貌完全不一樣。

也虧得慕箴望著這樣全然陌生的臉,還能面不改色地與自己交流。

明熙弄了好久才將妝容全洗掉,沈沈睡去。

再次睜眼時,是被慕箴叫醒的。

他揉了揉明熙睡得香甜的臉頰,聲音溫柔:“乖,我們要起來了。”

明熙揉揉眼:“到漁陽了嗎?”

按慕箴所說,他們原計劃是準備一路順著海流開到漁陽,拜望一下家人朋友,再騎馬回汴京的。

但不過一個晚上,怎麽這麽快?

慕箴搖頭:“出了點事,我們要馬上下船了。”

明熙悚然一驚:“季飛紹追來了?”

“沒有追來,”慕箴安撫她,“不過也差不多,趙大哥飛書於我,說他查到了我的身份,在漁陽和汴京的口岸設了追兵,不能從漁陽走了,船現在剛剛到鹹寧,我們下船騎馬走。”

鹹寧?那不就是姐姐同李懷序婚後待的地方。

那兒基本都是李懷序的人,季飛紹的兵力牽涉不深,確實是眼下最好的選擇。

明熙不再糾結,隨便洗漱下便跟著慕箴離開。

鹹寧氣候濕潤,清晨正在下一場細雨,冬風一吹,有股深入骨髓的冷。

明熙抱了抱手臂,慕箴體貼地將傘扔了過來,還將人摟在懷裏,為她擋了絕大部分的寒風。

許是時辰還早,口岸的人不多,只有零星幾個夥計正在卸貨船,像是沒想到這麽早就有人進城,幾個漢子剛擡頭準備瞧一眼,只看見一輪寬大的傘面,將二人的容貌遮擋得幹凈。

只露出依偎在一起的身子。

他們都楞了楞,而後又沒覺得有什麽稀奇,接著忙手上的活去了。

剛走了兩步,便聽得慕箴嘆了一口氣。

明熙望他:“怎麽了?”

“此番路途遙遠,只得靠我們騎馬一路回去了,”慕箴皺眉心疼地看著她,“況且為了不引起他的搜查,我們還得低調行事,慕家的商行是去不得了,我身上也沒多少銀子了。”

“得苦了你了,明熙。”

明熙一楞,而後又寬慰他:“沒事,不過十幾日的路程,吃食簡單點,租個馬車,晚上在馬車內對付對付,只要咱們在一塊兒,我不怕苦的。”

將人哄好了,她這才想起來問:“那你身上還有銀子?”

慕箴從懷中掏出厚厚一摞的銀票,愁眉不展:“這還是來修涼前備的,恐怕只剩幾千兩了。”

明熙:……

明熙:?

沒多少銀子了,苦了你了,幾千兩。

明熙神色怪異地瞅了他一眼:“趕路吧,小少爺。”

這跟出來旅游有什麽區別啊。哦,還是有區別的,明熙面無表情地想,她沒有那麽多錢。

鹹寧看著同郴州差不多,小攤小販不是很多,眼下這個時辰街市上都沒什麽人,只有一兩家包子店有人。

老板一打開籠屜便又滾燙的蒸汽一團團往外冒,明熙被饞的有些餓了,拉著慕箴就過去要吃點東西。

慕箴準備掏出錦帕擦擦座位,明熙沒註意,拉著他一把坐下。

“老板,有什麽好吃的推薦啊。”

“我們這湯包蝦餃都挺不錯的,喝的可以試試赤豆糊。”現在人不多,掌櫃的還有閑心同他們閑聊,“你們從外地來的啊?”

明熙笑著點頭:“我們去探親,正好路過這兒,想著來玩一遭。”

“冬天鹹寧沒啥好玩的,你們春天來才漂亮呢,後面那座山上到處都是花。”

明熙跟著說笑了兩句,才點了點吃的。

一籠蝦餃一籠湯包,還有兩碗赤豆糊。

赤豆糊上還撒了點白糖,明熙攪勻了喝了兩口,頓時覺得渾身都暖了起來。

“哈——”她長嘆一口氣,又往嘴裏塞了個蝦餃,鮮甜彈牙,見慕箴只笑著看自己,“吃呀,這赤豆糊是甜的,你一定愛吃。”

慕箴嗜甜,雖然他從來都沒對自己說過,但經過這幾年的相處,明熙也能看得出來。

只要是甜膩的,明熙甚至覺得有些齁嗓子的,慕箴都愛吃。

聽了明熙的話,慕箴先是笑笑,拿了帕子來擦明熙被糊了唇角的湯汁。

“都吃到臉上了。”

之前都沒有吃過湯包,她方才一咬,湯汁濺得到處都是,把她嚇了一跳。

明熙不動,也是習慣了他的照顧,嘴上埋怨著:“你快吃啊,現在擦了一會兒不是又要臟。”

一旁的掌櫃看了,偷偷同自己夫人咬耳朵:“你看那對小夫妻,真是恩愛啊。”

客人已經開始上了,夫人白了他一眼:“幹活!”

吃飽喝足了的二人起身,慕箴正準備拿銀票,明熙已經將碎銀子拍在桌子上了。

“我來付我來付。”慕箴匆匆上前,還沒等銀票掏出來,明熙已經按著他的手:“一點小吃,你拿大銀票人家不好找。”

她拽著慕箴的手:“就當我請你了唄,反正還欠你那麽多外債。”

曾經不管是在漁陽拍賣也好,郴州救貓也好,明熙說著要還錢,慕箴卻總是不要。

慕箴垂頭:“我不要你的錢,你可以用別的方式還債的。”

“不要錢要我做什麽?照顧伯母嗎,你放心,這些你不說我也會做的。”

慕箴見她這樣,沒說什麽,只是好脾氣地笑笑:“先開個客棧把銀票用了吧,然後我去租輛馬車。”

明熙疑惑:“不用馬車了吧,你錢夠咱們用了,你租兩匹馬不是更好。”

他聽罷只是搖頭。

“回去還是有段距離,騎太長時間你會累,咱們也沒有很急,租個車也舒服點。”

明熙便沒有再反駁。

為了不引起註意,慕箴找了不是最豪華的一家客棧,還預付了一天的飯錢,他領著明熙上樓,二人的房間就開在門對門的位置。

“你再睡個回籠覺吧,”見明熙仍在犯困,慕箴揉了揉她腦袋,“我去租車,等你睡醒了咱們逛一逛,明日再走。”

又細細囑咐了讓她將房門從裏反鎖,不要亂給人開門雲雲,才下樓找車去了。

客棧裏收拾得很幹凈,明熙也不將就,昨夜睡得時間少,她踩了鞋子便又悶頭大睡起來。

跟慕箴在一起,她永遠是心情放松的,睡覺都是無夢的香甜。等到她再醒,外頭烈陽已經高照,恐怕已經大中午了。

早晨吃的點心早就消化一空,她摸了摸肚子,起身去找慕箴。

他正在屋中讀信,見明熙來了起身:“餓了嗎?”

明熙點頭:“修涼那邊怎麽說?”

“雖然折了一部分兵,但季飛紹還是跑了,”慕箴讓人將飯菜端到房裏來,“趙將軍他們追丟了,不知道是回汴京了還是來追我們了,讓我們註意點。”

明熙皺眉,又問:“表姐呢?她回來了嗎?”

說到這個,慕箴頓了頓:“沒,聽將軍的意思是她假戲真做,真的孤身一個人跑到北蠻營中去了,不過趙家的人已經在找了,說應當出不了事。”

明熙有些頭疼:“那也不逛了,一會吃完飯就走吧,還是早回去早安心。”

慕箴點頭:“我方才問了一條小道,可以從荒一點的村鎮繞到漁陽去。”

吃飽喝足,正是下午天色正好的時候,拿來趕路最合適了。

慕箴將馬車牽了出來,外表看是平平無奇,沒什麽引人註目的地方,她像想到了什麽,進去看了一樣,果不其然。

裏頭又是毛毯又是枕墊,還塞了張小桌子,擺的盡是鹹寧的特點點心。

她覺得好笑:“你還真當咱們是在旅游啊?”

慕箴握著她的手扶她上去:“畢竟要趕十幾日的路,怕你不適。”

“可沒有馬夫,誰來趕車啊?”

“我呀,”慕箴輕輕一躍,坐在了車廂前,“我怕你有外人在不自在,你進去躺會吧。”

明熙望了眼,沒有進去,反而坐在他身邊。

怕吃了冷風,還拿了塊面巾搭在臉上:“我還沒有坐過這裏呢,我也想趕車。”

慕箴見狀,也沒說話,只是兀自笑笑,牽了她的手還在自己膝上,另一只手牽著馬繩,稍用力一甩,馬就拉著車和車上相互依偎的二人,一同往前走了。

怕她顛著,慕箴趕得不快,鹹寧的冬日不算太冷,這樣慢悠悠駛過街道,還真有一絲尋常體會不到的愜意和逍遙。

趁著趕路,明熙將季飛紹的身世同他說了,就連明熙都覺得有些巧,慕箴這些年一直暗中調查的文壽侯一案,竟也與季飛紹有著緊密的關系。

換句話說,這個案子到如今,這世上仍不死心想要翻案的,也許只有他們二人了。

慕箴聽完後,也有些反應不過來,當初漁陽時,他覺察到明熙對他情緒的不對勁。

他暗中追尋,也只查到他在北境發展的過往,沒想到身世卻是這般的曲折。

“出事時我尚未出生,所以我不了解文壽侯此人,”明熙歪著頭,“聽姐姐說,王吉大人世代勳貴,家財累積幾代,往上數幾代都是在京中擔任要職的大官,這樣一個人,李闋真的會只為了錢財就輕而易舉地抄家嗎?”

慕箴沈默良久,才開口:“當時我也還小,不過據我爹娘我,我大哥當初在科考時,成績其實並不理想。”

“唔?”明熙有些詫異,“不是說難得的天才?”

“是,其實是文壽侯刻意為之。”慕箴淡淡道,“陛下自上位以來,一直很忌諱商家涉政,王大人當時有心想到了這一層,於是刻意在成績上做了手腳,表面上對我大哥疏離,其實背地裏一直在偷偷扶持協助,在外人眼裏看來二人只怕不相熟,但我爹娘明白,王大人對我大哥有知遇之恩,保護之心。”

“後來事變時,李闋一心想除了我大哥,但王大人暗中將他摘了出去,但我大哥他性情向來倔強勇毅,不顧眾人勸阻,孤身一人入了宮,即便杖斃於殿前也要為文壽侯伸冤。”

“我想,能得到我哥如此敬重之人,也一定不會是謀害先帝的罪人。”

慕箴聲音平淡,數十年的調查讓他對於大哥的經歷已經能夠平靜得面對:“所以我去查了李闋與文壽侯之間的矛盾,作為言官,文壽侯一向諫言激烈,絲毫不給李闋留情面。”

“加上當時李闋想要推行第二次經濟改革,相較於剛上位時推崇的第一次,不少政策上都激進了些,弊大於利,以文壽侯領頭的保守一派竭力阻止,加上當時先帝死亡一事,有流言蜚語傳是李闋做得。”

慕箴一一列舉:“幾重殺心疊在一起,李闋才決定下手的。”

明熙抱臂嘆氣:“也可惜這樣忠心為國的臣子,到頭來卻只落得這般的下場。”

慕箴聽她嘆氣,臉上也盡是惋惜,語氣不明道:“真的是在為臣子惋惜,還是在為有可憐身世的人惋惜?”

明熙見他這般,還沒說話,慕箴又垂眸道:“你與季大人前段時間相處,原來就是在說這些,怪不得我前兩日要傷他,你也攔著。”

他只一心望著前路,不敢偏頭去望一眼明熙。

“你了解了他的過往,心疼他的經歷是不是?明熙,我也很慘的。”

他甚至開始絮絮叨叨說起曾經那些不願面對的記憶,說起甚至真的為了護住家人而想過自戕而亡。

慕箴曾經灰暗的過往,此刻恨不得統統拿出來,只為了能讓明熙也心疼心疼他。

不,是最心疼他。

最憐惜自己,最愛護自己,只看著自己便想起曾經,然後便舍不得再離開。

慕箴說完那些話,一瞬二人間只剩下獵獵的風聲。

他又開始後悔地咬唇,齒痕深深,恨不得咬出血也想收回方才自己那些妒夫一般的話。

明熙不喜歡。

“停車。”

明熙的聲音傳來。

果然,慕箴懊惱又絕望地聽到這兩個字,滿心滿腦都是,說錯話了,她討厭自己了嗎,要下車自己離開了嗎?

他不想停下,可是身體甚至已經越過了自己的思維聽從了明熙的指令,只在話語落下的一瞬間便勒停了前行的馬。

馬車緩緩停下,慕箴眉眼下壓,整張臉都充斥著懊悔和不安,到了這時候仍舊不敢看她。

溫熱的手捧住了他的臉,慕箴一楞,順著微弱的力道偏頭,柔軟馨香的臉便湊了過來。

腦中的煙花炸開之際,他聽到明熙碾磨著他的唇瓣,在悠長地嘆息。

隨後便是緊密地親吻,帶著主動和濕滑,激起了慕箴一身細小的疙瘩和要了命的酥麻。

他紅著眼垂眸望去,望進明熙一雙含笑的,帶著安撫意味的漂亮雙眼。

二人四目相對之時,她調皮地咬了慕箴的舌尖,血腥味在唇齒之間蔓延。

只留下更加劇烈和鮮明的記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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